安东嚯嚯

南城雾远

(。・ω・。)ノ♡冬天午后小甜饼


南城姜家有女,名贻染,小字蓁蓁。年十七,诗书小成,娇俏可人。

苏婆才从徐家说媒回来,众人瞧见,上前搭起话来。

“怎地,吴家也不成?”苏婆倒也不生气,捻着袖口轻絮样的绣纹,像是早就预料到似的,“徐家何等名门望族,文成武就,为官经商,这徐家大公子更是才貌双全,想嫁的姑娘从城北排到城南,这些日子我且看着,瞧瞧哪个姑娘能教大公子动了凡心。”

大家心里明镜似的,这城中能与徐家门当户对的早早都请了媒婆前去说媒,却都没有传出些佳人才子的饭后谈资,平日只见这大公子对亭萃诗会云云感兴趣,当真动不得半点凡心。

“要我说,指不定会是姜家姑娘。”莫娘子提了一句,这几位便愈加来了兴趣。“使不得使不得,虽说那徐大夫人已经故去,可这阴阳鬼神之说只怕徐家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呢。”岚姑搭上她的胳膊,作势要捂住她的嘴。众人皆有些怅惘了,若不论那骇人的生辰八字相克之说,倒也生得一对璧人。

姜家院落。

“爹爹,我去山里打只兔子,晚饭前就能回来!”姜贻染绑了利落的束发,簪了只木兰簪,拿了姜父为她专门打造的小弓往城南的襄山赶去。

“大哥,为何要去襄山打猎,枳山不是更近些?”徐承衍犹豫着还是对他那稍谙世事的胞弟道出缘由。

“阿浔,昨日是否也瞧见父亲派了侍卫去枳山?”

“父亲怕大哥打猎受伤,便教人提前在四周守着。”

“那城中的公子们便都知道我要去枳山打猎了,今日便也不仅仅是打猎了。”

徐承浔了然,拱手同兄长作别。

姜贻染到了襄山脚下,却见上头厚厚的积云,“到便到了,还是快快赶在落雨之前,猎只兔子回去。”

徐承衍还未有所获,这雨便细细密密地落下来,他瞧着这雨有下大的架势,索性快步像山下赶去。忽然一声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,他急忙隐藏在草木后。

入目的是一簇鹅黄,在雨中疾步前行,一只手揪着一只雪白的兔子,另一只手遮挡自己的头。“如果不是这雨,这只兔子或许此刻会在我的手上。”他暗暗想着,那簇鹅黄却靠近来,“你在这儿做什么?大雨要来了,快下山去吧!”姜贻染也不知为何,面对这个陌生人,竟像认识许久一般跟他搭起话来。徐承衍刚想答话,那雨从墨云上泼落下来,他直起身,拉起姜贻染跑向刚刚路过的山洞。

“看样子,我们只能等雨停再下山了。”徐承衍在洞口抬头望着那厚厚的云层,微微皱眉。

“嗯,不过洞口风大,公子还是进来一些,以免着凉。”姜贻染抚着兔子,假装镇定地说道。方才她偷偷地看这玄衣公子,眉眼清冽,鼻梁高挺,朱唇微启,颌线瘦削,当是这梳州城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……徐承衍将她出神的模样看了个清楚,目光落在姜贻染怀里的兔子身上,开口问道:“不知姑娘如何称呼?”姜贻染手上动作一顿,不疾不徐地答:“姜贻染,贻君白芙蕖,莫使染俗尘。”徐承衍微微恍惚,这名字,他记得清楚。“公子呢?”她一双清澈灵动的眸直直地望向徐承衍,仿佛要把他看穿。

她知道那件事吗?或许现在她不该知道。“在下许彦。”

姜贻染点点头,微微一笑,“许公子也来襄山打猎吗?不过好像有些遗憾,今天要空手而归咯。”说时还得意地摸摸自己的兔子。徐承衍也不气,反而觉得她这副傲娇的小模样有几分可爱,“我今日打猎也不过想猎只兔子罢了,不知姜姑娘猎这兔子做什么呢?”

姜贻染将兔子搂得更紧些,“反正不是吃了它。”徐承衍不觉笑出来,“我猎兔子也不是用来吃的。”

雨渐渐小了,可云迟迟未散去,仿佛正酝酿着下一场雨。二人在山脚作别,各自回家去了。

徐府。

“大公子,夫人忌日需要的物品都已准备好。”

“嗯。”徐承衍打开面前的漆木盒子,一支镶金白玉兔毫毛笔呈现在眼前,细看,笔杆上的白玉刻有两朵亭亭的芙蕖。

“姜,蓁,蓁。”

徐夫人墓前。

徐承衍祭拜完母亲,正欲离开,忽然瞥见侧边有倒酒的迹象,他绕到那处去,一眼看到了一支木杆的兔毫毛笔。松木间的山行道上两个背影向山下行去,那天襄山大雨时翩然而至的鹅黄色格外亮眼。

“母亲,徐夫人当年那样对你,你为何还要年年来祭拜她?”柳芙似有若无地回望了一眼,她只说,“蓁蓁,这世上的事,真真假假,没有定数,真未必是真,假未必是假,不要太执拗。”姜贻染似懂非懂,可柳芙未说完的话,是“但凡是真,你要护住那份真。”

当年,徐夫人与柳芙是闺中密友,却爱上了同一个男人,也就是姜贻染的父亲,姜琇,可徐夫人迫于家中长辈的压力,嫁到了徐家,不多时,柳芙与姜琇成亲,徐夫人大怒,与柳芙决裂。在徐承衍与姜贻染幼年时,更是扬言两人生辰八字相冲,此生两家不得结秦晋之好。

“大哥,母亲生前不让我们同城南姜家有往来,可你怎么还要邀她前往亭萃诗会呢?”徐承浔小小年纪,却是爱操心。

“诗会而已,以诗会友,不问出身。”徐承衍将信封上,叫人送到姜贻染手里。“慢,务必亲手送到她手上,就说是许彦邀她同去。”

姜贻染也不知自己为何来了这亭萃诗会,她与那许彦也不过是有一面之缘,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。

本来也不过是吟诗相答的书墨之景,赴会的年轻学者只讨论学问而不言其他,可偏偏有人提了一句:“这莫不是徐大公子和姜家姑娘?可真是稀奇。”众人便也都注意到了形影不离的两人。“徐大公子?”姜贻染问道,心中已然有了答案。

“抱歉,初次见面隐瞒真实身份实属不得已而为之。”徐承衍有些后悔,他可以抛去往日两家恩怨却自以为是地怕姜贻染在意这些旧事,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?

那好事之人似是故意挑起事端,向周围的人讲了两家隔阂。姜贻染侧耳听着,她也是此刻才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,想埋怨徐承衍的话也说不出口了。

她一句话也没说,只是眼中满是伤心和遗憾,同徐承衍告别。身后的人群仍在有一言没一语地讨论,徐承衍望着姜贻染离开的背影,心跳得厉害。

这边姜贻染还未到家,柳芙便从邻里的闲话中知道了这事。“该来的总会来的。”

城里的大街小巷一时间都讨论起那些旧事,姜贻染也听到一些,不过是“孽缘”“有缘无分”种种,城南城北相距甚远,却融进这一团往事的回忆中。

徐父也知晓了此事,当年之事他也是知道的,若不是他对徐夫人的心意,以及他的身份背景,徐夫人的家中长辈恐怕也不会放心地同意这门婚事。他有私心,对徐夫人有愧疚,便事事都由着她,即便是算那生辰八字的糊涂事,也只是稍稍责备。

“大哥,母亲当真厌恶极了姜夫人吗?”

徐承衍抚着白玉芙蕖的纹样,没有回答。

第二天,徐承衍独自来到城南姜家院落。

“徐大公子,请进。”柳芙倒也不意外。姜贻染听见有客人来,便走到前厅来,却见来人是徐承衍,刚要转身离开,柳芙叫住了她,“蓁蓁,来坐。”

姜贻染坐在堂下,离徐承衍远远的。

“有些事,本想着无关紧要,但如今既然拿到了台面上,就不得不与你们这些后辈说清楚。”姜琇接过柳芙的话,“你们啊,误会了徐夫人。”

当年柳芙有意退出,成全徐夫人和姜琇,哪知徐夫人家族看不上姜琇,要她嫁到徐家,并暗中打算找些由头将姜琇安排到边境,彼时边境骚乱,战事不知何时会起来,徐夫人最终服软,嫁去了徐家,可徐夫人娘家杨家仍不打算放过姜琇,徐夫人不愿因自己给姜琇带来无妄之灾,无奈之下,徐夫人便想到让柳芙与姜琇尽快成亲。柳芙父亲是杨家门客,然而其父曾因救杨父而死,杨家对其颇为照顾,这样,看在柳父的份上,杨家就会放过姜琇。

事情果真如徐夫人所料,杨家最终没有将姜琇送去边境,还因为徐夫人闹生辰八字不和这一出,给柳芙和姜琇在城南购置了一处房产,自此再无往来。

“姜夫人,那小辈便猜得没错。”说着便将那支镶金白玉兔毫笔拿出来。柳芙见到那支笔,回想起多年前两人的友情,不觉动容。

“小辈已与家父商议,往事如烟,已不可追,不如展望来日,只求不违心意。”柳芙点点头,与姜琇一同起身回了内院,只留下姜贻染和徐承衍两人。

“今日时候不早了,徐大公子请回吧。”姜贻染听完刚才的一番话,心中已不再忧郁,反而有些欢喜,却又不愿表露出来。行至正门,徐承衍复又掏出那镶金白玉的毛笔,放到姜贻染的手上,姜贻染想要推拒,“我便将这支母亲最爱的毛笔作为定情信物,改日我再将聘礼送来。”徐承衍讲她的手握起来,不给她拒绝的机会。“谁要你的聘礼!”姜贻染嘴上嫌弃,却是拿着毛笔跑了回去。

“苏婆,也难得这梳州城里的嫁娶没有你一份功劳!”岚姑揶揄道。苏婆仍旧是从容,“有我没我都是一样,不是有句诗么,‘有情人终成眷属’,月老这红线早就栓得牢牢的了!”

这天,徐家大公子和姜家姑娘的婚事算的上是全城的盛事,鞭炮声唢呐声从城南响到城北,那沿街的红锻,也真是应了那句“十里红妆嫁娶时”。而那襄山的云雾,也不知何时已然散去,确是难得的好天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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